山西的女儿

2025-02-05 17:54:00 来源:中国交通报 作者:本报记者 温晓俊 文/图 -标准+

我是山西的女儿,远嫁外地的女儿。打小我就明白,女儿早晚是要嫁人的,我终究会是客人。

腊月里,老爸三番五次打电话问我何时回家过年。我懂,有阵子没回家了,他自然是很想我的。“那我除夕就带您女婿回咱家吧?”我试探性地问。电话那头嘿嘿一笑,顿了顿说:“过完初一,我们孩儿初二早点儿回来好不好?”呵!我就知道,所谓回家过年,不过是过完年再回家罢了。

山西的女儿们被立了很多规矩,出嫁后不回娘家过年就是其中一条,说是坏了规矩会给自家兄弟带来霉运。条条规矩根深蒂固地刻在父辈骨子里,成为不可违背的铁律。但凡女儿们懂点事儿,听到“对自家兄弟不好”这样的咒语,都会在全家团圆之时自觉地与娘家保持距离,过完初一,再忙不迭奔波回家团聚。如此一来,这个年也算圆满。

大年初二天还没亮,我和先生提着大包小包搭上了河南郑州发往山西大同的列车。列车一路向北驶向山西最北端,想必这车上多是同我一样,要回娘家的山西女儿吧。今年是我们结婚第一年,望着窗外的风景,我和先生满心欢喜。

“来啦?”“什么时候来的?”结婚以来,每次回娘家,邻里亲戚都会热情地问候。在当地人观念里,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客人,问候客人,理应客气一点,用“来”字再恰当不过。可在女儿们看来,“来”意味着厘清主客关系,是一种陌生的、断崖式的距离感。对于这样热情的问候,我内心是失落的。心里正嘀咕着,父亲竟也无意识地说出这个令人反感的字眼,我立马双手叉腰一脸霸气反问道:“来?再说‘来’我要翻脸啦!”一旁的母亲见状赶紧接过话头:“都什么年代了,这乡俗早该摒弃,这个‘来’字不好,以后咱不说了。”

刚到家没多久,母亲就接到一通电话,有亲戚估摸着新女婿该到了,要邀请我们次日作客吃饭。按照规矩,我们今年要带着礼物去众亲戚家拜年,亲戚会给我们发红包。

带什么礼物呢?我和先生研究半天,只见父亲一个劲儿摇头,最终向我们透露目前的行情是带一条烟和两瓶酒。可这位亲戚不能喝酒,我和先生再三考虑还是想从实用主义的角度用心挑一件礼物,接下来想了很多都被父亲摇头否决,原因是,不管价值多少的礼物,与烟和酒相比都略显小气。尽管有些不解,但我们最终还是入乡随俗。

由于日程紧张,我们和父母商量着可否省去一些拜年,父母欣然同意,可没过多久,他们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当,万一亲戚之间互相“对账”那可不得了。父母不愿做有失礼节的人,即使做不到面面俱到,至少也得四平八稳,免得被人指摘,伤了和气。

到这里,我突然明白,从礼物挑选到去谁家拜年,新女婿拜年这件事本质上与小夫妻关系不大,却事关父母名声。儿女拜完年就奔赴前程了,可父母却要在这个熟人社会待一辈子,孩子们若不懂礼节、坏了规矩,父母责任重大。

年还没拜完,我已为各种规矩和礼节消耗完了脑细胞。作为山西的女儿,我扪心自问娘家把我养得很好,只是多希望以后可以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,父母也不再为繁锁的礼节瞻前顾后、左右为难。

编辑:翟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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